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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树活了,我的心就活了”——古浪县八步沙林场“六老汉”治沙系列故事之五
来源:武威日报 作者:张尚梅 发布时间:Thu Mar 21 08:40:15 CST 2019

农村有句古话:“活着享福不如死后一副好棺材。”在一些老人眼里,死后有一副好棺材才是对自己一生最好的交代。

1990年的深冬,贺发林的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。天气晴好的时候,他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晒晒太阳。更多的时候,则站在村口的高坡上,长久地看着远处的八步沙和那里的每一棵树。

“贺爷,你百年之后,就用自己种的沙柳做口‘老房’吧!”看望贺发林的亲朋好友提议,用沙漠里的树给老人做口棺材。

“不容易种活了,不容易长大了,舍不得啊,舍不得……”贺爷连着说了两个不容易、两个舍不得,就哽咽着再没说出一句话。

临了,他也没舍得砍下一棵沙柳。

贺发林三子贺中强的回忆把记者带到了黄沙漫漫的八步沙……

第一次进沙漠是艳阳六月天。贺发林和伙伴们找到了最原始的治沙办法。

一天中午,阵阵热浪袭来,汗不住地流下来,贺发林脱去汗衫,光着膀子坐在沙丘上,一阵风袭来夹着沙子,贺发林头上、身上全是沙子,他用衣服拍打,很快身上的沙子都落了下来,可是头发上、腋毛上的沙子却不容易掉落。

他忽地站起来,向郭朝明走去。

如果沙漠里种上像毛发一样的草,流沙就能固住了。沙漠里的“毛发”怎么种,他们自己一边摸索经验,一边派人去向林业部门的技术员求教,最后得到的答案:一是埋草,二是植树。

第二次进沙漠已是十月下旬,商议好方案,筹足了麦草,六老汉准备打一场有准备的仗。

贺发林催着老伴装满一布袋子的馒头、土豆、胡萝卜,在驴车后面装上黄草、水桶、铁锹、油灯、一把生锈的茶壶和几袋旱烟就出发了。没有专业的装备,这是他们治沙的全部家当。

走进沙漠的当天下午,天气还是晴朗的。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,大地透出一层深红,沙漠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,贺发林看呆了:“这里长大的孩子,从小到大与黄沙为伴,要是再有一片绿树,花红柳绿、鸟语花香,该多美。”

沙漠的天是娃娃的脸,说变就变。到了夜间,忽然刮起了黄风。

风呼呼地刮,漫天都是黄沙,嘴巴里、鼻孔里、衣服鞋子里全是沙子粗糙的触感,麦草在天上打着旋儿,贺发林无奈,只得收拾好工具,倒退着一步步回到了窝铺。夜间,黄风还是没有消停,狂怒地掀着沙子,一股脑儿地向房顶上抛撒。听见窝铺顶吱吱呀呀像要坍塌,贺老汉赶快掀开被子,顾不上披上外套跑了出去。还没走出十步,经不住沙丘的重压,房顶轰隆一声坍塌了。

扒开几根断裂的木头,贺发林和其他人把铺盖卷从沙子里挖出来,顶在头上。

“知道沙漠怎么来的?传说是张果老为了压毛驴,装了半袋沙子放在驴背上,结果袋子破了,就撒了一路,后来这沙子就长个不停,把好多房屋、道路、寺庙都埋了,就成了沙漠。”一阵寒风袭来,贺发林冻得瑟瑟发抖,围坐在寒风呼啸的旷野里,平常爱读书的贺发林开始给大伙儿讲故事……

天亮的时候,被子上一层厚厚的沙,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早就见识过风沙的厉害,可这种来势凶猛的“沙怪”,让贺老汉不得不重新认识沙漠。

天亮了,来不及重新搭建窝铺,贺发林捡来几块石头支起锅,郭朝明捡来干树枝点起火,罗元奎提起水桶倒满水,抖一抖布袋里的沙,把带来的面粉倒进去搅拌。没有一叶绿菜,伴着些许沙子,一锅拌面汤让几个中年汉子三下五除二喝了个精光,抓一把沙子擦擦碗,他们扛起铁锹、沙铲,继续向沙漠深处走去……

挖一条沟需要8分钟,压一把麦草需要5分钟,栽一棵树需要10分钟,浇一棵沙柳是1分40秒左右……一步一叩首,一苗一瓢水,在黄沙漫天的不毛之地,战风沙、睡地窝,啃干馍、喝凉水,他们用驴车一点点将稻草运进沙地,一滴滴将水倒进树坑。

1983年,在古浪县林业局的帮助下,他们修建了3间房子,房间里也第一次放上了一张简易的饭桌。

几经艰辛,六老汉终于在沙窝窝里种上了近1万亩的树苗。第二年春天,成活率达到70%。

因为缺水,长了一年的树苗虽然和胳膊腕一样粗细了,但在浩瀚的沙漠里显得还是那么微不足道。贺中强悄悄问父亲:“面对没有尽头的沙漠,努力着没有尽头的事,值吗?”贺发林说:“树活了,我的心就活了。”

树是活了,但贺发林昏倒在树旁,和石满一样,他被检查出已是肝癌晚期。

1991年,贺发林老人垂下了枯瘦的双手——“回”了。

“如果有来生,要做一棵树,站成永恒,没有悲欢的姿势。”来年春天,老人坟旁的树冒出新芽,矮小但粗壮。路过的村民看了都说,那就是种树老人。